第 30 章

“爾等敢假傳聖旨？”謝燁勃然大怒。

黃門甫一到場，立時被謝燁從馬上拖拽下來。黃門是個清楚謝燁性情的人，又得了皇後的好處，也不怕夜王，一骨碌從地面爬起來：“回王爺，這並不是皇上的旨意，皇上有病在身，無法理朝，此乃皇後娘娘的諭旨。”

謝燁回首看蘇琉，身後站著的女人眉宇間盡是溫柔，根本無法想到她竟做了如此多的準備。

在白長芳回歸前，蘇琉與白長芳通過不少信件，從邊境到涼州城，即使快馬加鞭也要月餘，涼州主城又是風起雲湧，一來二去，蘇琉針對如何對付夜王一事，朝白長芳討了不少招數。

夜王滿腦子想的，還是如何把高傲的國公夫人踩在腳下，蘇琉已經與曲簫、謝瑜二人三天一小聚，兩天一大聚，絮絮叨叨羅列處了一套完整的方案。

而這套方案，還剩一個契機。

“殿下，不妨把長歡借給我？”交談之間，蘇琉已經給謝瑜施加了暗示，謝瑜一點即通，立時傳信給了曲簫。

曲簫雖然擔驚受怕，仍是強迫自己恢覆冷靜，提筆寫下一道諭旨，飛速傳予了謝燁。

“區區一個皇後，如何能抓得了本王？”謝燁甚是不屑，

“說我汙蔑國公夫人？這王二夫婦如此畏首畏尾，說不定是受了誰的指使，更妄論什麽‘素來兇強俠氣’。本王行的正，坐得直，如今平白蒙冤，定要進宮面聖，討回公道。”

“面聖？”蘇琉笑語盈盈，“是誰說你還有面聖的機會，王爺難道不知有這麽一句話，叫‘王子犯法，與民同罪？’”

謝燁滿不在乎：“本王犯了什麽法？”

說著，他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嘲諷，“莫非夫人當真以為，本王對夫人有意？”

此前還在朝她獻殷勤的男人，如今突然翻臉不認人，謝燁自以為，他的這句話能把蘇琉氣上一氣。

蘇琉聽到這話，臉上果然很佩服地浮現出一絲厭惡。然而厭惡剛一浮現，便煙消雲散，她壓住了反胃的情緒，無視謝燁，轉頭看向白長芳：“公爺，夜王不僅汙了妾身的名聲，還妄圖托寧國公下水，這可如何是好？”

此前與白長芳通信時，蘇琉曾委婉地表達過不知如何把夜王拉下馬。畢竟她雖為這一逆子的老母親，卻不知謝燁有什麽致命的缺點。

古早狗血言情劇的男主角該集完美、狷狂、霸道與一身，那樣才有受眾，什麽把女主拖進馬車，然後就是一頓狂風暴雨，如今翻出來講，雖然能證明謝燁私德有虧，卻成不了壓制他的利器。

這封信寄出後，沒過多久，玉即就屁顛屁顛地跑了回來，遞了回信。

白長芳的回信一向字少，但一筆一劃，卻是莫名讓人安心。

他對蘇琉說，交給他來。

蘇琉信了。

“公爺，眼下是不是該您出馬了？”蘇琉可憐巴巴地站在白長芳面前，小心翼翼問道，生怕白長芳其實只是個滿嘴跑火車的家夥，一丁點實質都拿不出。

公爺似乎發現了蘇琉眼中的疑慮，他含笑伸手，擦過蘇琉的眼瞼。蘇琉的視線被遮擋一瞬，下一刻，眼前的場景中突然多出了不少人。

“王爺，你可記得這些人？”白長芳問謝燁，聲音溫和，在謝燁耳中聽來，就是個軟弱可欺的書生。

“本王怎會記得……”謝燁從鼻子裏出氣，出到一半，忽地見到人群中有一個水靈靈的姑娘，她身穿粗布青衫，眼中充斥著難掩的憤怒。

謝燁眼前忽地一晃身，忍不住失聲道：“你……”

“拜見皇上，皇上萬歲，萬歲，萬萬歲。”先有一拄拐老翁攜著那女郎出列，一頭跪在了小黃門手中明黃色的諭旨前，“小老兒一生淒苦，幸得一女求魚，乖巧孝順，我父女二人相依為命。”

“豈料小女不幸被夜王看上，帶入夜王府，並於半夜被扔了出來，已是殘花敗柳之身。我二人受盡欺辱，訴苦無門，求皇上為我做主！”

他的模樣，顯然是認為黃門手中拿著的，是皇上的聖旨。

蘇琉料定是玉即糊了老頭，才讓老頭放心訴訟。可他描述的這件事，蘇琉心存疑慮。

在她穿來之前，謝燁明明喜歡的是白蕓，怎麽會和另外的姑娘勾勾搭搭？這該不會是白長芳用來陷害謝燁的吧？

看到謝燁的表情，蘇琉否定了自己的想法。她又仔細想了想自己寫了什麽，忽然就記起了這麽一個劇情。

【自見到白蕓後，謝燁的三魂七魄似乎都隨俏女郎而去，他本無甚忌口，如今卻對那雙伶俐秀氣的大眼睛念念不忘。他摔開後院的那些美人，獨自在外游蕩。】

【在不停的驗證後，他得出了結論，雖未初嘗，他已染上了那個女人的癮。】

所以，“不斷驗證”的過程，莫非就是察覺自己不再對其餘人有感應，既然如此……

蘇琉看向老頭手中的女郎，少女容貌普通，衣衫襤褸，唯有一雙眼睛神采奕奕，乍一眼看去，甚至有幾分白蕓的神采。

“笑話。”謝燁撇了撇嘴，“是你自以為是，當街勾引本王，本王允你一夜歡好，你怎地還不知足，甚至恩將仇報？”

女郎氣得渾身發抖，苦於對方是王爺，她兩腿一彎，直挺挺和父親跪在一起，不斷叩首，求皇上嚴懲謝燁。

蘇琉也有幾分惡心，她從未想過，自己隨意寫出的一句話，居然包含了如此多的成分。不論這是不是這個世界無端的杜撰，眼前站著的謝燁，不僅只會用下半身思考，還幹了不少人神共憤的畜生事。

她的肩膀略略一沈，回過神來，才發現自己在暖陽下出了一身冷汗。

白長芳把她拉到自己身邊，伸手攬著，不讓她露出馬腳。玉即沒讓父女二人再跪著，上前拉開二人，示意第二組人上來。

第二組是兩個哆哆嗦嗦的貨郎，他們互相對視一眼，異口同聲開口，指責謝燁在大街上追逐女子，踢翻了數十家的貨物。

“小的是賣雞蛋的。”

“小的是賣豆腐的。”

“小的還有不少兄弟，都能來作證，夜王不僅毀壞小的商品，事後更是毫無歉意。”

二人一臉的悲憤，做生意不易，謝燁隨性的縱馬狂奔，害得無數人一天的辛苦血本無歸。

蘇琉的頭忍不住埋得低低的，這段她寫過，為搏佳人，當街縱馬，放白蕓在前面狂奔，一邊踏壞無數攤販，在女孩受到了十足的驚嚇後，一把將之攬入懷中，欺身而上。

她突然就想刪自己兩耳光，她到底是有多蠢笨，竟會覺得這種情節甚是有趣。

如今看來，如今看來……

她的手被包裹住，指尖如被暖意包裹，溫度自指尖上傳，給她安定。

蘇琉知道，造成這麽多心懷怨恨的人，從不是她寫文的本意。她只是一個十八線的寫手，整日絞盡腦汁想段子，試圖博得讀者與編輯的歡心，偶爾還要做一個跳梁小醜，在讀者的下限大鵬展翅，只為嘩眾取寵。

她松開白長芳的手，伸手抹了把臉，揚唇朝夜王道：“王爺，此後還有許多人，可需要他們一一上前，來告訴王爺，您都做了些什麽？”

這些事，不僅要讓謝燁承擔，也將沈甸甸地壓在她的肩頭。

“你們暗算我？”謝燁眉頭緊皺，回頭四顧，惡狠狠地盯著在場幾人。

“這怎麽能叫做暗算？”蘇琉溫和道，“我們不過是將王爺您做的事，原封不動地展露在王爺面前罷了。”

謝燁冷笑數聲：“這些雞毛蒜皮之事，也能成為你們的籌碼？”

他要過的女人多了去，從沒有人敢跳出指責他。他毀掉的酒樓攤販不勝枚舉，哪一個不是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吞？沒想到，現在居然有人敢來當面挑釁他。

一切，不過是因為皇帝出了事，無人在護著他。謝燁想著，心底拔涼拔涼。

“你拜的是誰？”他忽地轉向了此前的老者，朗聲笑道，“你可知，這黃門手裏拿的，根本不是皇上的聖旨，不過只是皇後的諭旨罷了！”

他的話語擲地有聲，每說出一個字，跪在地上的人都會顫一下。謝燁心知肚明，皇上的情況，會是他翻盤的最高籌碼。

“不錯。”黃門細聲細氣的聲音傳來，“聖上龍體欠佳，已然設立遺囑，若駕崩，便有容王繼承皇位。”

謝燁的頭頂冒出了冷汗，他竟忘了，父皇在寢宮臥床不起，而皇城現在的掌權者，是皇後！

謝燁的底牌，早就被拿捏的死死的，待明牌之時，已然宣告了謝燁的敗北。

飛鳥展翅，殘陽吐金，一片如魚鱗的燦金中，漁歌唱晚，千帆歸岸，四方皇城，紅黃混雜，奢華之風彌漫，放眼望去，涼州城一片歲月靜好。

曲簫顫抖著手，拉緊了床簾。

她擦了擦臉，最終忍住，沒有奔潰大哭，而是假意抹了抹淚水，出了福壽宮，垂眸黯然道：“皇上駕崩，發大喪。“

當年梁帝任她做繼後時，看中的是曲簫有膽識，處事有度，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，曲簫的優點，竟然用在了將他置之死地之上。

那年堂前，曲簫抱著新出生的皇兒，左看右看看不夠。梁帝鐵青著面走來，話裏抱著四歲的謝燁：“叫奶媽將瑜兒抱走，孩子與生母走得太近，性格難免會懦弱些。”

白長芳：boss快退場，我好進感情線【手動發怒】

各位註意！爭皇位才沒有那麽兒戲TVT，之所以我寫得那麽兒戲是因為……我沒爭過TVT，不會寫。

所以如果看了這章覺得＊作者怎麽寫的那麽隨便，皇帝就這麽死了＊你太對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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